而我呢？我連她辛苦準備的食物都捨不得吃，把它們當作交換的籌碼。
第二天中午，我看著保溫盒裡的酸辣土豆絲和小米粥，心情複雜極了。姐姐確實為了迎合我的口味做了調整，雖然還是沒有外賣那麼重口味，但已經比平時的養生餐有味道多了。
"今天不換了。"我對走過來的王磊說道。
"怎麼了？是不是你姐姐做的不好吃？"王磊有些失望地問道。
"不是，我想自己吃一次。"
王磊聳聳肩，拿著自己的盒飯走開了。我獨自坐在座位上，慢慢品嘗著姐姐的手藝。
酸辣土豆絲確實沒有外賣店做得那麼入味，但我能感受到姐姐的用心。土豆絲切得很均勻，醋和辣椒的分量掌握得剛好，既有味道又不會太刺激。小米粥煮得很粘稠，上面還撒了幾粒紅棗。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錯過了什麼。
但這種覺悟只維持了一天。第二天，面對王磊的紅燒肉和姐姐的清蒸魚，我還是選擇了交換。
我告訴自己，就這一次，以後一定要珍惜姐姐的心意。但"以後"總是變成"下一次"，而"下一次"又變成"再下一次"。
直到那天，我在茶水間聽到了那通改變一切的電話。
05
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我因為要泡咖啡走向茶水間。
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在打電話。我本想等對方打完再進去，卻無意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王磊。
"媽，我跟你說，我現在每天都能吃到特別好的養生餐......"王磊的聲音從茶水間裡傳出來。
我停下腳步，有些好奇他在說什麼。
"是我們公司一個同事的姐姐做的，人家姐姐是專業營養師，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飯，我就跟他換著吃......"
我的心臟突然加速跳動起來。他在說我和姐姐的事情。
"什麼？你說什麼？"王磊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你怎麼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生病？誰生病了？
我靠近門口，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媽，你別哭啊......"王磊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真的不知道她......"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什麼時候的事情？兩個月前？"王磊的聲音充滿了震驚，"那她現在還堅持給弟弟做飯......"
兩個月前，正好是姐姐開始給我做養生餐的時間。
我整個人僵在那裡，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茶水間裡的聲音繼續傳來，每一個字都像錐子一樣扎進我的心裡。
"檢查結果很嚴重嗎？"王磊的聲音越來越小，但在寂靜的走廊里，我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胃癌......"
胃癌。
這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讓我腦中一片空白。
我想衝進去問個明白，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想轉身離開，卻發現自己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王磊的電話還在繼續，而我卻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只有"胃癌"這兩個字在腦中不斷迴響。
我站在茶水間門口，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即將從話筒里傳出的下一句話，將徹底改變我對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一切的認知......
06
"她現在化療反應特別厲害，每天吃什麼吐什麼，但還是堅持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給弟弟做飯......"王磊的聲音顫抖著，"醫生說她自己都需要營養補充，可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
我的腿瞬間軟了，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胃癌。化療。每天吃什麼吐什麼。
這些信息像無數根針一樣扎進我的心臟，每一根都帶著鑽心的疼痛。我想起姐姐最近確實瘦了很多，我還以為是她為了給我做飯太辛苦了。我想起她有時候會扶著牆壁，我以為她只是站久了腿麻。我想起她總是看著我吃飯卻自己吃得很少，我以為她是在減肥。
原來，她是在生病。原來，她是在化療。原來，她每天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還要強撐著給我做飯。
而我，把她用生命在堅持的愛心便當，隨意地換給了別人。
"我現在才知道她為什麼每次都問我好不好吃，是不是真的對身體有幫助。"王磊的聲音里滿含自責，"她一定是希望通過我的反應，了解弟弟的身體恢復情況。可我每次都說很好吃，很有營養，她一定以為弟弟的身體真的在好轉......"
我捂住嘴巴，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原來姐姐那些關於菜品的詢問，不是簡單的關心，而是在通過我的反饋調整她的用心良苦。她病得那麼重，還要考慮我的口味偏好，研究營養搭配，只希望我能夠健康。
而我，連嘗一口的勇氣都沒有。
"媽，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我不再跟他換飯了。"王磊的聲音堅決起來，"那是一個生病的姐姐用生命在為弟弟準備的食物，我沒有資格享用。我要告訴他真相，讓他知道他姐姐到底有多愛他。"
我再也站不住了，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
兩個月來的畫面在腦海中如潮水般湧現：姐姐每天凌晨的忙碌身影，她精心搭配的每一道菜，她期待的眼神，她關切的詢問，她日漸消瘦的身體，她偶爾扶牆的動作，她強撐的笑容......
所有的細節都在這一刻有了新的含義。她不是簡單的關心，她是在與時間賽跑，用她有限的生命給我最多的愛。
而我，用她的愛換了兩個月的外賣。
07
我不知道自己在茶水間門口坐了多久，直到王磊打完電話走出來，看到我滿臉淚痕的樣子。
"老陳？你怎麼了？"他驚訝地問道，然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你聽到了？"
我點點頭，聲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王磊沉默了很久，然後坐在我旁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姐姐的病情。我媽是醫院的護士，今天正好看到了你姐姐的病歷......"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終於找回了聲音，"為什麼要瞞著我？"
"可能是不想讓你擔心吧。"王磊輕聲說道，"而且，也許她是想在......在還能照顧你的時候，儘可能地多做一些。"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姐姐的笑臉。她總是那麼樂觀，那麼堅強，即使在生病的時候，還要裝作一切都很好的樣子。
"老陳，你姐姐真的很愛你。"王磊的聲音很輕，"她每次給你準備的食物，我們吃了都說好，她總是會很高興地說'弟弟肯定也覺得好吃'。她還專門問過我們，什麼樣的搭配最有營養，什麼樣的口味年輕人最容易接受。"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割在我心上。姐姐那麼用心地想要了解我的喜好，而我連給她一個真實反饋的機會都沒有。
"她還說過，"王磊繼續說道，"只要你的身體能夠恢復健康，她做什麼都值得。她說父母去世後，你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好好的，她就滿足了。"
我徹底崩潰了，趴在膝蓋上痛哭起來。
十多年來，姐姐一直在照顧我，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她供我讀大學，幫我找工作，在我生病的時候陪我去醫院，在我失戀的時候安慰我。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而我，連她做的一頓飯都不願意好好吃。
現在她生病了，她需要關懷的時候，我卻還在享受著她的付出，而毫不自知地揮霍著她的愛心。
"我該怎麼辦？"我抬起頭問王磊，"我該怎麼面對她？"
"回去好好陪陪她吧。"王磊拍拍我的肩膀，"珍惜還能陪伴她的時間。而且，你要讓她知道，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你真的在好好吃飯，身體真的在恢復。"
我點點頭，擦乾眼淚站起身來。
是的，我要回去，我要告訴姐姐，她做的每一頓飯我都會好好吃，我會陪著她一起面對病魔，就像她這麼多年來陪伴我一樣。
我要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08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的時候，姐姐正在廚房裡忙碌著。她的身影比記憶中更加瘦弱，但動作依然那麼熟練，那麼專注。
"弟弟回來了？"她回頭對我笑了笑，"今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不過我改良了一下，用的是少糖少油的做法，味道應該也不錯。"
看著她努力的樣子，我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姐，你坐下休息一下，我來幫你。"我走到她身邊，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鍋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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