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積壓了多日對高利貸的恐懼,對我的怨恨,對未來的絕望,全部轉化成了對李建國的滔天怒火。
她不再逼迫我,也不再理會李浩,她唯一的目標,就是和李建國算帳。
「李建國!你這個挨千刀的!你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憑什麼要我兒子來還!」
「我早就說過李明是被人帶壞的!你還不信!現在好了,人家是衝著你來的!你滿意了?」
「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
李建國也不是省油的燈,被揭了老底,惱羞成怒。
「慈母多敗兒!要不是你從小慣著他,他能被人三言兩語就騙去賭場嗎?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爭氣!」
「我那是風流債嗎?做生意哪有不結仇的!我當年要是不狠一點,現在被人家踩在腳下的就是我們!」
兩個人撕破了最後一點情面,在家裡展開了史無前例的內戰。
李明知道真相後,也徹底崩潰了。
他不再是那個只知道伸手要錢的巨嬰,而是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他父親身上,認為是他毀了自己的人生。
父子反目,夫妻成仇。
而那個真正的仇家,眼看李家已經內訌,更是加緊了逼債的力度。
他們不再滿足於電話騷擾,開始派人二十四小時守在李家門口,見人就提還錢的事,搞得整個單元樓的人都知道李家欠了巨債。
錢秀芳被逼得走投無路。
她想到了最後一個辦法——賣掉他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
這是李家最後的資產了。
但房本上,是李建國一個人的名字。
「賣房?你想都別想!」李建國一口回絕,「這是我的養老本!賣了我們住哪?睡大馬路嗎?」
「養老本?你兒子命都快沒了,你還要什麼養老本!」錢秀芳嘶吼著。
「那是他活該!誰讓他蠢!」
為了房子,為了錢,一家人徹底撕破了臉。
據說,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李明甚至對他父親動了手。
整個家,亂成了一鍋粥。
我從曉燕那裡聽到這些消息時,正在敷著面膜,看一本時尚雜誌。
我只是平靜地「哦」了一聲。
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連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都沒有。
他們已經自顧不暇,再也沒有精力來糾纏我了。
我只是輕輕地推了一把,他們內部的堡壘就從最堅固的地方開始崩塌。
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
在賣房無望,仇家逼債,家庭內部分崩離析的多重壓力下,錢秀芳和李明,終於走向了最後的瘋狂。
他們把怨氣和唯一的希望,再次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那個周五,我正常下班,走出公司大樓。
剛走到一個僻靜的路口,一輛黑色的麵包車突然停在我身邊。
車門拉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李明就從車上沖了下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將我強行拖上了車。
車上,赫然坐著雙眼通紅,神情癲狂的錢秀芳。
「開車!」她對司機吼道。
我心裡一沉,但沒有極度驚慌。
多年的職場訓練讓我養成了在突髮狀況下保持冷靜的習慣。
在被拖上車的那一瞬間,我用盡全力,將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劃了幾下,盲操作著給李曉燕和趙文博同時發送了我的實時位置,和一句預設好的求救信息:「911」。
這是我和曉燕早就約定好的暗號。
車子一路疾馳,最後停在了一個郊區廢棄的倉庫前。
我被他們粗暴地推搡著,帶進了倉庫。
「周靜,我求求你了!」
一進倉庫,錢秀芳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聲淚俱下。
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刻薄和囂張,只剩下絕望和哀求。
「你就把房產證拿出來吧!那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了!只要你救了李明,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她一邊哭,一邊給我磕頭。
如果說錢秀芳的表演是「軟」,那李明的表演就是「硬」。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我脖子上,冰冷的刀鋒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少他媽廢話!」他面目猙獰地吼道,「周靜,我數三聲,你要是不把房產證交出來,今天我們誰都別想從這裡走出去!」
我表面上裝出驚慌害怕的樣子,身體微微發抖。
「你們這是犯法的!是綁架!」
「犯法?我連命都快沒了,還怕犯法?」李明歇斯底里地笑著,「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我與他們周旋著,拖延時間。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質問他們,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不解,「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要一步步把一個家毀成這樣?」
「是你自私!是你見死不救!」錢秀芳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我罵。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倉庫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李浩沖了進來。
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尤其是李明抵在我脖子上的刀,整個人都懵了。
「媽!李明!你們瘋了!快住手!」
他終於,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良心發現了。
他沖了過來,一把將我拉到自己身後,用身體護住我,對著他媽和他弟弟怒吼。
「你們要逼死我才甘心嗎!」
李明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看到李浩護著我,更是刺激了他。
「哥你讓開!她不給錢,我們都得死!」他情緒激動,舉著刀就要朝我這邊刺過來。
「不許動!警察!」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倉庫外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
大門被猛地撞開,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臉色鐵青的趙文博。
「把刀放下!」
警察們舉著槍,對準了李明。
李明手裡的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地。
錢秀芳也傻眼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快,錢秀芳和李明,因為涉嫌非法拘禁和持刀威脅,被警察當場戴上了手銬,押上了警車。
李浩看著被警察帶走的母親和弟弟,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我站在那裡,看著眼前這齣鬧劇的收場,內心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勝利的喜悅。
只有一片劫後餘生的平靜和釋然。
都結束了。
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塵埃落定。
錢秀芳和李明因為罪名成立,證據確鑿,一個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一個被判了三年。
李建國承受不住這樣的連環打擊,一夜之間,頭髮全白了。
他苦心經營的小裝修公司,本就搖搖欲墜,經此一事,徹底倒閉,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李浩,成了這個破碎家庭里唯一還能自由行動的人。
他主動聯繫了我,同意了我所有的離婚條件。
在民政局門口,他將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遞給我,選擇了凈身出戶。
「對不起,靜靜。」他看著我,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聲音沙啞而疲憊,「這幾年,委屈你了。」
我接過了協議,看著他那張憔悴不堪的臉。
我接受了他的道歉。
但我平靜地告訴他:「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他苦澀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背影蕭索而落寞。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我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座大山,終於被徹底搬開。
我自由了。
生活,像一本翻開了新篇章的書,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公司里,因為我之前果斷處理了與宏達裝飾的合作問題,為公司規避了巨大的潛在風險和損失,我的能力得到了董事會的高度賞識。
不久後,我被正式提拔為項目部總監。
趙文博來我的新辦公室祝賀,手裡捧著一束向日葵。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我無法忽視的情意。
「周靜,恭喜你。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