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油煙味裹著辣椒的嗆氣，鑽得人鼻子發酸。
林晚顛著鍋，手腕酸得快抬不起來，鍋里的紅燒肉滋滋冒油，是婆婆張桂芬點名要吃的。
今天是周末，按說該全家輪流做飯，可自從林晚嫁進蘇家，這活兒就像釘在了她身上。
客廳里傳來電視的笑聲，是大哥蘇強一家子在看喜劇片，還有張桂芬嗑瓜子的咔嚓聲，清脆又刺耳。
「晚晚，火小點！肉別燉老了，你大哥最吃不得柴的！」
張桂芬的聲音隔著廚房門傳進來，帶著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
林晚咬了咬後槽牙，把火調小，心裡那點憋屈又涌了上來。
她嫁過來三年，蘇明是家裡老二，性子軟，沒主見，凡事都聽他媽的。
當初結婚，張桂芬一分彩禮沒出，還說林晚是「高攀」蘇家，因為蘇明有份穩定的事業單位工作。
可誰都知道，那工作還是林晚托關係找的。
「媽，我買的排骨放哪兒了？中午想給冉冉做個玉米排骨湯。」
林晚提高聲音問，女兒蘇冉冉剛上幼兒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特意早起買的新鮮排骨。
客廳里的笑聲停了一下，張桂芬的聲音帶著不耐煩：「什麼排骨？沒看見，許是你大哥拿去給他兒子燉湯了，浩浩也得補補。」
林晚手裡的鍋鏟「噹啷」一聲磕在鍋沿上。
她早上明明把排骨放在冰箱上層，還用保鮮盒封好了，怎麼就到蘇強手裡了？
「媽，那是我專門給冉冉買的，浩浩昨天才吃過牛肉。」林晚的聲音有點發顫。
「都是自家孩子，分那麼清幹什麼？冉冉是丫頭片子，少吃點肉也沒事，浩浩是蘇家的根！」
張桂芬這話，像根針，扎得林晚心口疼。
她猛地推開門，就看見蘇強的兒子蘇浩浩正拿著一根啃得乾乾淨淨的排骨骨頭玩，蘇強媳婦李娟在一旁剝橘子，根本沒當回事。
「大嫂，那排骨是我給冉冉買的。」林晚看著李娟，語氣儘量平和。
李娟抬了抬眼皮，撇撇嘴：「多大點事？不就是幾根排骨嗎？回頭我讓蘇強給你買十斤，至於這麼斤斤計較？」
「我不是計較，是冉冉今天就想喝排骨湯。」
「想喝就明天再喝唄，多大的孩子，還慣出這毛病了？」張桂芬放下瓜子，擦了擦手，「晚晚我跟你說，女孩子別養得太嬌，將來沒人要。」
林晚氣得胸口起伏，剛想反駁，蘇明從臥室走了出來，揉著眼睛說：「怎麼了這是？吵什麼呢？」
「你問你媳婦！就幾根排骨，鬧得全家不安生！」張桂芬立刻把矛頭指向蘇明。
蘇明看看林晚，又看看他媽，皺了皺眉：「晚晚，算了，排骨而已，我下午再去買，啊？」
「不是排骨的事！」林晚紅了眼眶，「是他們太過分了！什麼都想著大哥家，眼裡有沒有我和冉冉？」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怎麼沒把你放眼裡了？」張桂芬拍著桌子站起來，「我辛辛苦苦把蘇明養大，供他上大學，現在他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
蘇明一看他媽要撒潑，趕緊拉住林晚：「好了好了，別說了，快去做飯吧，大家都餓了。」
林晚看著蘇明懦弱的樣子，心裡的火氣瞬間被澆了一半，剩下的全是委屈。
她甩開蘇明的手，轉身回了廚房，眼淚啪嗒啪嗒掉在鍋里，混著紅燒肉的湯汁，又咸又澀。
這三年，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過年的時候，張桂芬給蘇強的兒子浩浩包了兩千塊紅包，給冉冉就只有兩百，還說「丫頭片子不用那麼多錢」。
蘇明的工資卡，張桂芬以「幫你們存著」的名義拿走，卻轉頭就取出來給蘇強付了首付。
林晚自己開了個小服裝店，賺點錢都用來貼補家用，可張桂芬還總說她「不會過日子」「賺的錢不夠給孩子買奶粉」。
她不是沒想過離婚，可看著冉冉粉雕玉琢的小臉，還有蘇明偶爾流露出的愧疚與溫柔，又狠不下心。
飯菜做好端上桌，滿滿一桌子菜，紅燒肉、魚香肉絲、辣子雞，全是蘇強一家愛吃的。
冉冉扒拉著白米飯，小聲問：「媽媽，我的排骨湯呢？」
林晚剛想開口，張桂芬就搶先說：「喝什麼湯？吃飯！女孩子家別挑食。」
蘇明趕緊夾了一塊紅燒肉給冉冉：「冉冉乖，吃這個，肉香。」
冉冉嘟著嘴，把肉放進嘴裡，卻沒怎麼嚼，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是要哭了。
林晚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拿起勺子，給冉冉盛了一碗西紅柿蛋湯：「來，喝這個，也很有營養。」
「喲，還護上了？」李娟嗤笑一聲，「晚晚，不是我說你，對孩子太溺愛不好，浩浩從來都不挑吃的。」
「我女兒我自己疼，不用你管。」林晚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怎麼說話呢？」蘇強放下筷子，「我媳婦也是好心提醒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給臉不要臉？」林晚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們拿我買的排骨給你兒子吃，我沒說什麼，現在倒反過來指責我了？」
「夠了！」張桂芬一拍桌子，「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蘇明，管管你媳婦！」
蘇明趕緊拉了拉林晚的胳膊：「好了，吃飯吧，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
林晚甩開他的手，站起身：「我不吃了。」
她拉著冉冉回了臥室，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歡聲笑語。
冉冉撲進她懷裡，小聲哭了：「媽媽，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
「沒有，冉冉那麼可愛，奶奶怎麼會不喜歡呢？」林晚抱著女兒，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知道，這樣的日子不能再繼續了。
晚上，蘇明進了臥室，一臉愧疚地看著林晚：「晚晚，對不起，今天是我媽和大哥不對，我明天就去給冉冉買排骨，買最好的。」
「蘇明，這不是排骨的問題。」林晚看著他，「這三年，你媽和大哥怎麼對我們的，你心裡不清楚嗎？」
蘇明低下頭，摳著手指：「我知道，可是她是我媽，大哥是我哥，我能怎麼辦？」
「怎麼辦？」林晚提高了聲音，「任由他們欺負我們娘倆嗎？冉冉也是蘇家的孩子，憑什麼就低人一等？」
蘇明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再等等，等我媽年紀大了，她就知道誰對她好了。」
林晚看著他懦弱的樣子，心裡一片冰涼。
她知道，蘇明從小就被張桂芬PUA慣了，張桂芬總說「你是弟弟，要讓著哥哥」「家裡條件不好，你要懂事」，久而久之，蘇明就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
可懂事，不代表就要受委屈。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沒再跟張桂芬和蘇強一家起衝突，她只是默默地打理自己的服裝店，同時開始收拾家裡的東西。
她已經下定決心，如果蘇明還是這樣拎不清，她就帶著冉冉離婚。
這天晚上，張桂芬突然召集全家開會，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客廳里，張桂芬坐在主位上，蘇強和李娟坐在她旁邊，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林晚和蘇明坐在對面，冉冉被林晚安排在鄰居家玩，她知道，接下來的談話，不適合孩子聽。
「今天把大家叫來，是有件事要跟你們說清楚。」張桂芬清了清嗓子，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咱們家的房產證明，還有我的存款單。」
林晚心裡一動，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年紀也大了，是時候把家裡的事情安排一下了。」張桂芬看了一眼蘇強，又看了看蘇明，「咱們家這套老房子，還有我存的五十萬存款，全給蘇強。」
話音剛落，蘇強和李娟立刻露出了喜不自勝的表情，李娟趕緊說：「媽，您真是太好了！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您！」
蘇明愣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林晚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看著張桂芬：「媽，那蘇明呢？他也是您的兒子，為什麼什麼都沒有？」
「蘇明？」張桂芬嗤笑一聲，「他有什麼資格要家產？他娶了你這麼個只會花錢的媳婦，工作還是你托關係找的，沒給我惹麻煩就不錯了。」
「我只會花錢？」林晚氣得渾身發抖，「我開服裝店賺的錢，哪一分沒貼補家用？蘇明的工資卡被您拿走給大哥付首付，我有說過一句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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