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拿到單位分的員工房鑰匙,婆婆的電話就來了。
「你小叔子要結婚,沒婚房,你那套房子先給他用。」
我氣笑了:「媽,這是我們的房子。」
「什麼你的我的,我兒子的不就是我的?」
我笑著點頭說好。
第二天,我把房子以低於市場價五百的價格租給了一個帶倆娃的單親媽媽,租期五年。
小叔子帶著未婚妻來看房時,直接傻眼了。
我把租金流水甩給老公:「剛好夠還房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老公氣得發抖:「你是不是有病?」
我笑了:「對,你有病,我才有藥。」

手機聽筒里,婆婆劉玉梅的聲音又尖又利,每個字都透著理所當然。
「知夏啊,你聽媽說,小偉這婚事是咱們家的大事,他女朋友說了,沒房子就不結婚。你和方遠現在住的不是挺好嗎?那套新分的員工房,就先給你弟結婚用,你們做哥嫂的,理應幫襯著點。」
我捏著那串冰涼的新鑰匙,指尖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聲音平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啊,媽。」
「小偉結婚是大事,我懂的。」
電話那頭,劉玉梅對我這麼爽快,顯然十分滿意。
「哎,這就對了嘛!我就知道知夏你最懂事,最大度了。那行,我這就給小偉打電話,讓他周末帶女朋友過去看看房,熟悉熟悉環境。」
她喜氣洋洋地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螢幕上還亮著和老公方遠的聊天介面。
懂事?大度?
這兩個詞,從我嫁進方家第一天起,就像緊箍咒一樣套在我頭上。
我沒猶豫,立刻點開手機里的租房APP,清晰地輸入幾個關鍵詞:「急租」、「長租」、「租客穩定」。
然後,我撥通了相熟的中介小王的電話。
「王哥,我有一套精裝兩居室要出租,就在城東科創園旁邊,對,新分的那個員工小區。」
「租金你看著辦,比市價低幾百塊錢沒問題,但我有幾個硬性要求。」
我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
「第一,必須長租,最少五年起。」
「第二,租客我得親自見,人品要好。」
我敲了敲桌面,補上最關鍵的一句:「但情況最好複雜一點,不容易被那些不講理的人趕走。」
電話那頭的小王是個聰明人,立刻就聽懂了,嘿嘿笑了兩聲。
「許姐,您放心,我懂。正好我手上有個特別合適的客戶,一個單親媽媽,帶倆孩子,剛離婚,前夫不是個東西,就想找個能長久住下來的地方,讓孩子安安心心上學。人我看過,特本分,就是日子過得難了點。」
「就她了。」我當即拍板,「約她今天下午看房。」
掛了電話,我看著桌上那串鑰匙,它們不再是壓在我心口的石頭,而是我反擊的武器。
還沒等我喘口氣,手機又震了一下。
是方遠發來的消息:「老婆,媽跟你說了房子的事吧?你別多想,小偉結婚是大事,我們當哥嫂的幫一把是應該的。你一向最大度了。」
又是「大度」。
我盯著那兩個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沒回復,直接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套房子,是方遠單位的福利房,首付三十萬,是我爸媽出的。
房貸,是我們倆的工資在還。
憑什麼劉玉梅一句話,就成了她小兒子方偉的婚房?
憑什麼我辛辛苦苦打拚的一切,都要給那個只會啃老的巨嬰讓路?
一下午,方遠的電話和消息就沒停過,我一概不理。
臨近下班,我直接打車去了新房。
推開門,新家電的塑料膜還沒撕掉,空氣里都是新家具和陽光的味道,這裡本該是我和方遠未來的家。
可現在,我只覺得諷刺。
沒多久,中介小王就帶著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來了。
女人叫趙雅琴,比我大幾歲,面容憔悴,但眼神很乾凈,透著一股被生活打磨後的堅韌。她身後躲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怯生生地抓著她的衣角,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在方家那個屋檐下,我不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一步嗎?
「房子你們隨便看,家電都是全新的。」我把鑰匙放在鞋柜上,「如果滿意,我們現在就能簽合同。」
趙雅琴帶著孩子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眼圈都紅了。
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套房子,這是一個能遮風擋雨的港灣。
「許小姐,這房子太好了,就是……租金……」她有些侷促地搓著手。
「一個月四千五,比市場價低五百。」我直接打斷她。
看著她驚訝的臉,我繼續:「我只有一個要求,租期五年,一次性付清第一年的租金。並且,這份租約,我們要去公證處做公證。」
「公證?」趙雅琴愣住了。
「對,」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需要這份合同具備最強的法律效力。這樣,你和孩子就能安安穩穩地住滿五年,誰也趕不走你們。」
趙雅琴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連連點頭,聲音都哽咽了:「謝謝,謝謝您許小姐!我簽,我馬上就簽!」
她幾乎是立刻就用手機轉了帳。
伴隨著銀行發來的到帳簡訊提示音,這場戰役的號角,由我親手吹響。
周末,方家一行人果然「浩浩蕩蕩」地殺到了新房。
婆婆劉玉梅走在最前面,滿面紅光,手裡還拎著一串紅色的「新居入伙」彩帶,好像她才是女主人。
小叔子方偉和他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未婚妻李倩跟在後面,兩個人膩膩歪歪,旁若無人地討論著主臥室要買多大的床,陽台要不要改成電競區。
我老公方遠,提著大包小包,走在最後,臉上掛著討好又無奈的笑。
那畫面,和諧得像一出家庭喜劇。
可惜,我不是觀眾,我是那個要親手撕開這幕布的人。
我沒跟著他們一起去,而是算好了時間,準備在他們最得意忘形的時候,給他們送上一份「大禮」。
劉玉梅意氣風發地走到門前,拿出方遠給她的備用鑰匙,準備開門。
然而,鑰匙插進去,卻怎麼也擰不動。
「欸?這鎖怎麼回事?壞了?」她嘟囔著,又試了幾次。
方偉不耐煩了:「媽,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按門鈴唄,讓嫂子開門。」
劉玉梅覺得在未來兒媳面前丟了面子,漲紅了臉,用力拍打房門:「知夏!許知夏!開門啊!我們來了!」
門,開了。
但開門的不是我。
是抱著一個孩子的趙雅琴。她身上還繫著圍裙,看到門口烏泱泱的一群人,愣住了。
「請問……你們找誰?」
劉玉梅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她上下打量著趙雅琴,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你誰啊?跑我家來幹什麼?許知夏呢?」
趙雅琴被她不善的語氣弄得有些緊張,但還是禮貌地回答:「我姓趙,是這家的租客。房東許小姐不在。」
「租客?」劉玉梅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什麼租客?這房子是我兒子的婚房!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她說著,就要往裡硬闖。
一直沒說話的小叔子未婚妻李倩,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一把拉住方偉的胳膊,聲音尖銳:「方偉,這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這是哥嫂給我們的婚房嗎?怎麼還住著別人?」
方偉也懵了,他求助地看向方遠:「哥,這……」
方遠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他也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手,手足無措地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他壓著火的吼聲就傳了過來:「許知夏!你馬上給我滾過來!」
「別急啊,」我在電話這頭慢悠悠地說,「大戲剛開場,我這個導演,總得在最關鍵的時候登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