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別收拾了,我送您回去。」
我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婆婆佝僂著背往行李箱裡疊衣服,心裡像堵了塊石頭。客廳里,丈夫林浩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那張臉冷得像數九寒天的冰。這已經是婆婆來的第十二天了,也是他擺冷臉的第十二天。
「不礙事的,玲玲,我明天走就行。」婆婆的聲音很小,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我轉頭看向客廳,林浩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麼,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晰。兩個月後的中秋節,當我媽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門口時,我會讓他明白,這個家裡的天平,從來都不該只向一邊傾斜。
01
婆婆是八月初來的,說是想念孫子了,來看看五歲的小寶。
我在醫院做護士,三班倒,工作強度大。婆婆來之前,林浩在電話里說得好聽:「讓我媽過來幫幫忙,你也能輕鬆點。」
可婆婆剛進門那天,林浩的臉色就變了。
「媽,您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家裡什麼都有。」他站在玄關,看著婆婆拎著的兩個大編織袋,眉頭皺成了川字。
「都是家裡種的菜,新鮮著呢。還有我給小寶做的虎頭鞋......」婆婆笑著解釋,眼裡滿是期待。
林浩沒接話,轉身就進了書房。
我愣了一下,趕緊接過婆婆手裡的東西:「媽,快進來,路上累了吧?」
婆婆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復了:「不累不累,坐高鐵快得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菜。婆婆不停地給小寶夾菜,孩子吃得開心,咯咯直笑。可林浩從頭到尾只顧著扒飯,一句話都沒說。
「浩子,多吃點這個紅燒肉,媽記得你最愛吃。」婆婆夾了一塊肉放進林浩碗里。
林浩筷子停了一下,沒吃那塊肉,轉而夾了點青菜:「我現在不怎麼吃肉了,血脂高。」
婆婆的手懸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那......那媽明天給你做清淡點的。」
「不用,你照顧好小寶就行。」林浩說完這句話,放下碗筷進了臥室。
我看著婆婆眼裡的失落,心裡不是滋味。可我更不明白的是,林浩為什麼會是這個態度。
02
第二天一早,我上早班。臨出門前,看見婆婆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媽,這麼早啊?您多睡會兒。」我探頭進去。
「習慣了,在家都這個點起。我給浩子做了他愛吃的蔥油餅,一會兒熱熱就能吃。」婆婆圍著圍裙,臉上帶著笑。
我點點頭,匆匆出了門。
晚上回到家,小寶撲過來抱著我的腿:「媽媽,奶奶今天帶我去公園了,還買了冰淇淋!」
「是嗎?玩得開心嗎?」我摸摸兒子的頭。
「開心!可是爸爸回來看見了,說奶奶亂花錢,還說......」小寶說到這裡,看了眼客廳里的林浩,聲音小了下去。
我心裡一緊,走進客廳。林浩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臉色陰沉。
「怎麼了?」我試探著問。
「沒什麼。」他頭也不抬。
我轉身去了廚房,婆婆正在洗碗。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有點紅。
「媽,怎麼了?」
「沒事沒事。」婆婆趕緊擦了擦手,「就是......我今天帶小寶出去,給他買了個冰淇淋,浩子說我慣孩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孩子想吃......」
我嘆了口氣:「媽,沒事,孩子吃個冰淇淋不礙事。」
「我知道玲玲你不嫌棄我,可浩子他......」婆婆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我和林浩在臥室里起了爭執。
「你對你媽態度能不能好點?她大老遠來幫我們帶孩子,你一天到晚擺著臉給誰看?」我壓低聲音,怕隔壁房間的婆婆聽見。
「我擺臉了?我哪句話說得不對?她就是太慣孩子,小寶的牙本來就不好,還給他買冰淇淋。」林浩靠在床頭,語氣很沖。
「就一次而已,至於嗎?」
「一次?她來了這才兩天,已經給小寶買了三次零食了。我說兩句怎麼了?」
我愣住了。林浩說的確實是事實,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那你好好說不行嗎?非得擺臉色?」
「我沒擺臉色,是你太敏感了。」林浩翻了個身,背對著我,「我睏了,睡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堵得慌。
03
接下來的日子,氣氛越來越壓抑。
婆婆每天早起做飯、打掃衛生、帶孩子,忙得團團轉。可林浩對她的態度卻一天比一天冷淡。
有一天,我下夜班回家,已經是早上八點。推開門,看見婆婆正在拖地,滿頭大汗。
「媽,您歇會兒吧,不累嗎?」
「不累不累,習慣了。」婆婆直起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了,浩子今天出門的時候,我問他中午回不回來吃飯,他說不用管他。玲玲,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浩子不高興了?」
我心裡一酸:「沒有的事,媽,他工作忙,心情不好跟您沒關係。」
「可我總覺得......他好像不太歡迎我來。」婆婆低下頭,聲音帶著哽咽,「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就是太想小寶了。要不,我提前回去吧?」
「媽,您別多想,不是您的問題。」我拉著婆婆的手,「您就安心住著,我去跟林浩說。」
那天晚上,我又跟林浩談了一次。
「你媽問我,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你能不能對她好點?她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我坐在床邊,看著正在玩手機的林浩。
「我對她怎麼不好了?吃喝都在家裡,我又沒說什麼。」林浩頭也不抬。
「你就是擺臉色!從她來第一天你就這樣!」我的聲音大了些。
林浩終於放下手機,看著我:「周玲,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
「為什麼?」
「因為我媽來之前,我就跟你說了,讓她來幫忙帶孩子,別的不用她操心。可她來了之後呢?天天往廚房鑽,非要做飯。我說過很多次,家裡有阿姨定期來打掃,她非不聽。我回家就看見她在那兒忙來忙去,我能高興嗎?」
我愣了:「她做飯、打掃衛生,還有錯了?」
「我不是說有錯,我是說沒必要。我媽年紀大了,腰腿都不好,來了應該休息,不是來當保姆的。」
「那你怎麼不跟她好好說?你這樣擺臉,她能理解嗎?她只會覺得你嫌棄她!」
林浩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怎麼說。每次想說,又怕她多想。」
「那你就擺臉?你這樣她更多想!」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這次爭吵不歡而散。林浩摔門出去,在書房睡了一夜。
04
第六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氣氛降到了冰點。
那天我休息,在家陪婆婆和小寶。中午時分,婆婆在廚房做飯,我在客廳陪孩子看繪本。
突然,廚房傳來"哐當"一聲。我趕緊跑過去,看見婆婆蹲在地上,正在撿碎掉的碗片。
「媽,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手滑了。」婆婆趕緊把碗片撿起來,「這碗......是不是很貴?」
我看了一眼,是林浩去年從日本帶回來的一套餐具,確實不便宜。但我還是說:「不貴,媽,碗碎了就碎了,您有沒有割到手?」
「沒有。」婆婆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碗片扔進垃圾桶,「要不我賠給你們?」
「媽,您說什麼呢,一個碗而已。」我拉著她的手檢查,確認沒受傷才放心。
可這事還是傳到了林浩耳朵里。
晚上吃飯時,林浩盯著桌上少了一個碗的餐具,問了一句:「碗呢?」
我心裡"咯噔"一下,還沒開口,婆婆就搶著說:「是我不小心打碎了,對不起啊浩子,我賠給你們。」
「不用賠。」林浩放下筷子,「以後廚房的事少做,那些碗都是瓷的,摔了容易割到手。」
話音剛落,他就起身走了。
婆婆坐在那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玲玲,浩子是不是怪我了?」
「沒有,媽,他就是擔心您受傷。」我安慰道,但心裡清楚,林浩的語氣里分明帶著不耐煩。
那天晚上,我在臥室里等林浩。他洗完澡出來,我終於忍不住了:「林浩,你到底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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