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我刪除了所有的操作記錄。
魚餌已經放下,接下來,就是靜靜地等待魚兒上鉤了。
騙局「成功」,顧言一家人肉眼可見地活躍了起來。
一直躲在外面的顧思思,當天就在朋友圈曬出了新買的奢侈品包包和在高檔餐廳享用大餐的照片,配文是:「陽光正好,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許莉也一改之前的愁雲慘澹,在親戚群里旁敲側擊地炫耀,說她兒子顧言有本事,馬上要帶全家發大財了。
顧言自己,更是春風得意,走路都帶風。他開始頻繁地瀏覽汽車網站和房產信息,煞有介事地問我喜歡什麼樣的裝修風格。
我冷眼旁觀著他們一家人的醜態,心中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我就像一個觀眾,坐在劇院的最高處,看著舞台上那幾個小丑,為了一筆他們永遠也得不到的錢,上演著一幕幕荒誕的滑稽劇。
一個月後,我開始「旁敲側擊」地詢問項目進展。
顧言開始了他的第二階段表演。
他先是告訴我「一切順利,收益喜人」。
又過了半個月,他開始在我面前唉聲嘆氣,說「項目遇到了一點小阻力,但問題不大,李總能搞定」。
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他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一進門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然後,他抱著我,「沉痛」地宣布:
「老婆……對不起……項目黃了……合伙人捲款跑了……我們的錢……血本無歸了……」
他演得聲淚俱下,痛苦萬分,好像真的虧掉了一大筆錢。
他抱著我,假惺惺地安慰我:「老婆你別哭,錢沒了可以再賺,只要我們人還在,家就還在……」
我非常配合地趴在他懷裡,放聲「痛哭」。
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我的身體因為壓抑著巨大的笑意而劇烈顫抖,但在他看來,那是我悲傷到無法自已的表現。
真好笑啊,顧言。
事到如今,你還在演。
你是不是以為,我哭完了,就會像個真正的傻子一樣,抹乾眼淚,然後對你說「老公沒關係,我們從頭再來」?
我哭了足足有十分鐘,哭到嗓子都啞了。
然後,我從他懷裡抬起頭,用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幽幽地看著他。
「老公……」
我的聲音沙啞。
「錢是沒了……但……房子還在啊。」
我看著他瞬間僵硬的臉,慢慢地,一字一頓地問道:
「我們的那份協議……還算數吧?」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顧言臉上的悲痛、自責和愧疚,像是劣質的油彩面具,瞬間皸裂、剝落,露出了底下最真實、最醜陋的驚愕和慌亂。
「協……協議?什麼協議?」他眼神閃躲,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老公,你忘了嗎?」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那份他親手簽下的協議,以及我列印出來的、他簽字時的視頻截圖。
我將它們並排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白紙,黑字,鐵證如山。
「《個人資產委託投資補充協議》。」我替他念了出來,「若投資失敗導致本金損失,你需將你名下的婚前房產,無條件過戶給我,作為賠償。」
顧言的臉色,在看清那份協議後,徹底煞白。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矢口否認。
「那是氣話!那是你當時在鬧,我為了哄你才簽的!你怎麼能當真呢!那是我婚前的房子!」
「哦?」我冷笑一聲,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的186萬,也是我的婚前財產。你哄我拿出婚前財產去填你妹妹的窟窿時,怎麼沒想過這是我婚前的?」
「你演戲騙我的時候,怎麼就那麼當真呢?」
「現在投資『失敗』了,輪到你履行協議了,你就說是氣話了?」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眼中的慌亂漸漸被惱羞成怒所取代。
「沈月!你這個瘋女人!你算計我!」
他終於撕下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最猙獰的面目。
「為了錢!你什麼都不顧了是嗎?我們三年的夫妻感情,在你眼裡就一文不值嗎?」
「感情?」我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你跟我談感情?顧言,從你決定策劃這場騙局開始,我們之間,就只剩下算計了。」
我們的爭吵聲,驚動了隔壁的許莉。
不對,她不是被驚動的。
她和顧思思,恐怕早就躲在門外,等著配合顧言演完這場「投資失敗」的苦情戲,然後衝進來假意安慰我,順便徹底坐實這筆錢「沒了」的事實。
門被猛地推開,許莉和顧思思果然沖了進來。
「怎麼了怎麼了?兒子,大半夜吵什麼?」
許莉一進來,就看到茶几上的協議,她那雙三角眼瞬間瞪圓了。
當她聽完顧言氣急敗壞的解釋後,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天殺的啊!沒天理了啊!這個女人騙了我兒子的房子啊!」
「我們顧家是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麼個心腸歹毒的喪門星啊!你不僅克光了我兒子的錢,現在還要搶他的房子啊!」
「你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人啊!」
顧思思也立刻進入角色,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沈月你還要不要臉!我哥對你那麼好,為了你連我媽都頂撞了,你居然背地裡算計他!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
一家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要是我真的虧了錢,此刻恐怕已經被他們這陣仗嚇得六神無主了。
可惜。
我看著眼前這三個醜態百出的演員,內心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我沒有跟他們爭吵,也沒有哭鬧。
我只是冷靜地走到沙發旁坐下,拿出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將鏡頭對準了地上撒潑的許莉,和指著我鼻子罵的顧思思。
然後,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他們每個人的耳朵里。
「哭完了嗎?罵夠了嗎?」
「如果表演結束了,我們就來談談正事。」
我晃了晃手裡的協議,又指了指一旁的視頻截圖。
「白紙黑字,還有你簽字時的視頻為證。」
我的目光,落在臉色鐵青的顧言身上。
「給你兩個選擇。」
「一,明天,我們去房產交易中心,痛痛快快地把房子過戶給我。然後我們去民政局,把離婚證也領了。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二,我們法庭上見。」
我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
「到時候,我不僅要拿回房子,我還會把你們一家人合夥詐騙我婚前財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法官。」
「我相信,比起丟人,你們應該更害怕坐牢吧?」
看著他們三個人臉上那又驚又怒又怕的表情,我第一次,感到了復仇的快感。
顧言,你的好戲,該收場了。
現在,輪到我登台了。
顧言一家顯然不甘心就這麼認栽。
他們沒有選擇去房產中心,而是選擇了第三條路——用輿論和道德綁架我。
第二天,我們的小家裡,就坐滿了他們顧家的三姑六婆。
這是要開「家庭批鬥大會」了。
許莉坐在主位上,哭哭啼啼地向親戚們控訴我的「罪行」。
「各位親家,你們來評評理啊!我們家顧言對這個沈月掏心掏肺,為了她,連我這個親媽都敢頂撞!
可她呢?背地裡設下圈套,騙我們家顧言簽了那個什麼協議,現在要搶我們家唯一的房子啊!」
一個大伯公模樣的長輩,一臉不贊同地看著我:「月月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夫妻之間,哪有這麼算計的?顧言投資失敗,他心裡也難受,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要他的房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