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嬸嬸也附和道:「就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錢沒了可以再賺,家散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你一個女人,要那麼大一套房子幹什麼?還是趕緊把協議撕了,跟顧言好好過日子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全都是勸我「大度」、「和睦」的廢話。
在他們眼裡,我是那個斤斤計較、心腸狠毒的惡媳婦。
而策劃了整場騙局的顧言,反倒成了那個被妻子算計的可憐蟲。
顧言看時機差不多了,當著所有人的面,「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他聲淚俱下,滿臉懺悔。
「老婆,我錯了!我不該動你那筆錢的心思!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想讓你過上好日子,才走了昏招!你就看在我們三年夫妻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次吧!」
他一邊說,一邊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啪!啪!」
聲音清脆響亮。
好一出浪子回頭的苦情戲。
在場的親戚們,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了。仿佛我再不原諒他,就是天理難容的惡人。
我笑了。
我看著跪在我面前,演得無比投入的顧言,看著周圍那些對我指指點點的親戚,笑出了聲。
「別急啊。」
我拿出手機,從容不迫地找到數據線,連接到了客廳那台巨大的液晶電視上。
「各位叔叔阿姨,既然今天人這麼齊,那就別光聽他們的一面之詞。」
「來,我請大家,先看幾場好戲。」
我按下了播放鍵。
電視螢幕上,立刻出現了顧言那張深情款款的臉,背景是我們家的客廳。
【「月月,你還不相信我嗎?我為你,連我媽都頂撞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誰?」】
【「在你心裡,這筆錢比我還重要,比我們的感情還重要嗎?」】
這是我錄下的,他當初勸我投資時的錄音。
接著,畫面一轉,變成了他坐在茶几前,咬牙切齒地在協議上簽字的視頻。
親戚們開始交頭接耳,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我沒有停,繼續播放下一份證據。
那是私家偵探的調查報告,關於「遠航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是空殼公司的詳細說明,以及那個「李總」的詐騙前科。
最後,我放出了那幾張最致命的照片。
顧思思和李明遠親密擁吻,出入酒店的照片,清晰地投放在巨大的螢幕上,纖毫畢現。
整個客廳,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電視,又看看臉色慘白如紙的顧言、許莉和顧思思。
那些剛才還對我口誅筆伐的親戚們,此刻看他們一家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震驚。
真相,已經不言而喻。
「各位叔叔阿姨,現在看明白了嗎?」
我站起來,環視眾人。
「不是我算計他,是他們一家人,合起伙來給我設了一個局,想騙走我父母用命換來的錢,去給他那個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的好妹妹還債!」
「所謂投資,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我走到電視機前,當著所有人的面,登錄了我的手機銀行。
然後,我按下了投屏鍵。
我的銀行帳戶餘額,清晰地顯示在了電視螢幕上。
1860000.00元。
那個鮮紅的數字,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顧言、許莉、顧思思的臉上。
「錢,我一分沒少。」
我拿起茶几上的協議,走到顧言面前,平靜地看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但是你們的戲,我看夠了。」
「房子,我要。」
「婚,也必須離。」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你遲到一分鐘,我們就法庭上見。」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回了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門外,是死一般的寂靜,和隨之而來的、親戚們鄙夷的議論聲。
這場終極審判,我贏了。
贏得徹徹底底。
或許是害怕我真的將他們告上法庭,讓他們身敗名裂甚至鋃鐺入獄,第二天,顧言準時出現在了民政局門口。
他的臉色憔悴,眼下是濃重的黑青,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我們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領了離婚證,又直奔房產交易中心。
在工作人員「是否自願」的詢問下,他閉著眼,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那個「是」字。
當我拿到那本寫著我名字的紅色房產證時,我心裡沒有太多的喜悅,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這段充滿謊言和算計的婚姻,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來開鎖公司,換掉了新房的全套門鎖,包括最高級別的指紋密碼鎖。
從此,這裡是我的家,我的城堡,再也無人能隨意踏足。
而顧言一家的報應,也來得比我想像中更快。
顧思思的那些高利貸債主,在聯繫不上她之後,開始用盡各種手段瘋狂騷擾顧言和許莉。
先是24小時不間斷的電話轟炸,然後是P上遺像的催債圖片群發給所有親戚朋友。
最後,催收公司的人直接找上了門。
他們在許莉家門口用紅色的油漆噴上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八個大字,用強力膠堵住了鎖眼,甚至在半夜往她家窗戶上扔裝滿紅色顏料的瓶子。
許莉一輩子最好面子,如今卻成了整個小區的笑話,每天出門都要頂著鄰居們指指點點的目光,連廣場舞都不敢去跳了。
顧言的騙局,也被我在他公司內部匿名捅了出去。
我將所有的證據,打包發給了他們公司的紀檢部門和幾個高層領導的郵箱。
一家注重聲譽的銷售公司,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存在嚴重誠信問題的員工?
沒過幾天,顧言就因為「個人原因」被公司勸退了。
失業、失去房產、被高利貸債務日夜催逼的顧言,一夜之間,從一個前途光明的銷售精英,變成了一條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
許莉最終沒能保住她的老房子。
為了給顧思思還清那些利滾利的巨額債務,她被迫賣掉了自己住了大半輩子的家,拿著剩下的錢,租了一個又小又破的房子。
據說,搬家那天,許莉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哭得撕心裂肺。
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某個深夜,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顧言嘶啞、頹廢的聲音。
「月月……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復婚吧……」
我沒有說話,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的一角。
樓下的路燈下,一個佝僂著背的男人,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著頭,看著我房間的方向。
是他。
他長跪不起,像一尊懺悔的石像。
企圖用這種苦肉計,來博取我最後的同情。
我冷冷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經深愛過、也曾讓我墜入地獄的男人。
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那麼可悲,又那麼可笑。
我拉上窗簾,隔絕了他的視線。
然後轉身,走進廚房,給自己泡了一杯溫暖香甜的熱牛奶。
窗外的寒風,再也吹不進我的世界。
苦肉計對我無效,顧言一家很快又想出了新的招數。
幾天後,我接到了顧言的電話,他的聲音充滿了哭腔和恐慌。
「月月!不好了!我媽……我媽被那些催債的氣得心臟病發,送進ICU了!」
「醫生說……說她可能不行了……她臨死前,想見你最後一面……求求你,你來看看她吧!」
ICU?臨死前?
我聽著電話那頭顧言聲嘶力竭的哭喊,心裡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陣冷笑。
演。
接著演。
你們這家人,不拿個奧斯卡金像獎真是屈才了。
「好,我馬上過去。哪個醫院?」我平靜地問。
掛了電話,我沒有立刻沖向醫院。
我先是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化了一個精緻的全妝,換上了一套幹練的職業套裝。
然後,我撥通了顧言所說的那家醫院的總機電話。
「您好,我想查詢一位叫許莉的病人,據說心臟病發住進了ICU。」
電話那頭的護士小姐姐很負責任,查詢後告訴我:「女士您好,我們ICU沒有叫許莉的病人。不過,心內科的普通病房,確實有一位叫許莉的女士,因為高血壓住院留觀。」
果然如此。
我冷笑一聲,掛了電話。
接著,我給我那位律師朋友打了個電話,約她一起去醫院「探望病人」。
我們先去樓下最高檔的水果店,買了一個包裝最精美的進口果籃。
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驅車前往醫院。
推開普通病房的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許莉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一圈繃帶(大概是演戲時自己撞的),臉色蒼白,嘴唇乾裂。
顧言和顧思思守在床邊,眼眶通紅,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
看到我來了,許莉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被顧言「一把按住」。
「媽!您別動!醫生說您要靜養!」
許莉開始她的表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月月……我對不起你……都是我豬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竅……我不該逼你,不該算計你……你打我吧,罵我吧……只要你肯原諒顧言,讓我做什麼都行……」
她一邊哭訴,一邊用手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顧言見狀,立刻順勢「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他膝行到我面前,抱著我的腿,仰著頭,滿眼乞求。
「月月!你看在我媽都快不行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我們復婚好不好?我們一家人,重新開始!以後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病房裡,母子倆一個哭,一個跪,演得情真意切,感天動地。
躲在後面的顧思思,也配合地抽泣著。
我將那個昂貴的果籃,輕輕放在床頭柜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病房裡的哭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笑了,笑得溫和又無害。
我走到病床邊,俯下身,看著許莉。
「阿姨,別哭了。醫生說您只是高血壓,要靜養,可千萬別太激動了,萬一真的弄出個好歹來,多不划算。」
然後,我轉向跪在地上的顧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也起來吧,地板涼,跪久了對膝蓋不好。」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眼神卻冰冷無比。
「ICU的戲都演上了,演得不錯。」
「下次是不是該直接演陰陽兩隔了?」
我的話音一落,母子倆的表演瞬間戛然而止。
他們的臉上,血色盡褪,比醫院的牆壁還要白。
「別演了。」
我收起臉上的笑容,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從張口要錢,到設局騙錢,再到下跪賣慘,最後連送進ICU的戲碼都用上了。」
我環視著病房裡這三個臉色慘白的人,語氣里充滿了厭惡和鄙夷。
「你們的手段,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顧言身上。
這個曾經讓我愛到骨子裡的男人,此刻在我眼裡,只剩下一個可悲又可笑的軀殼。
「顧言,你知道你最可悲的地方在哪裡嗎?」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愛的,只是那個對你言聽計從、可以被你牢牢掌控的『我』。你愛的,是我能給你帶來的價值,是我那筆可以被你肆意揮霍的錢。」
「當你的掌控失效,當你的算計落空,你就只剩下這些上不了台面的低劣伎倆。」
我又轉向病床上裝死的許莉。
「還有你,你也別演什麼母愛偉大。你不是愛你的女兒,你只是愛不勞而獲,愛她能給你帶來的虛榮和利益。為了填她的窟窿,你不惜毀掉你兒子的婚姻,甚至不惜讓他背上詐騙的罪名。」
「你們一家人,自私又貪婪,真是絕配。」
我的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剝開了他們最後一塊遮羞布,讓他們所有的不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顧言顫抖著嘴唇,想反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莉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差點真的背過氣去。
這時,一直站在我身後的律師朋友,適時地上前一步。
她將一份文件,遞到了顧言面前。
「這是什麼?」顧言顫抖著問,不敢伸手去接。
「哦,」我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沒什麼。」
「我就是把你們一家人合夥詐騙我的所有證據,包括錄音、視頻、轉帳記錄,以及你那位『李總』情人的所有資料,整理了一下。」
我頓了頓,看著他越來越驚恐的眼睛,緩緩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然後,一起提交給市經偵大隊了。」
「作為詐騙案的共犯,警方說,他們很快就會傳喚你們兄妹倆,去局裡『喝杯茶』,好好聊聊。」
我的話,如同平地驚雷,在小小的病房裡炸響。
顧言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一直躲在後面不敢出聲的顧思思,更是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臉色慘白如鬼。
而病床上的許莉,在聽到「經偵大隊」和「共犯」這兩個詞後,兩眼一翻,這一次,是真的暈了過去。
病房裡頓時雞飛狗跳,護士和醫生沖了進來。
我不再看他們一眼。
這場由我主導的復仇大戲,到此,完美落幕。
我轉身,和律師一起,走出了這間令人作嘔的病房。
外面的走廊上,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明媚,溫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將肺里所有的濁氣都吐了出去。
一身輕鬆。
法律的鐵錘,落下得又快又准。
由於我提供的證據鏈完整且確鑿,顧言和顧思思因涉嫌合夥詐騙,數額巨大,被追究了刑事責任。
雖然因為是未遂,最終被判處了緩刑,但也給他們的人生留下了永遠無法抹去的污點和案底。
許莉為了給一雙兒女打點關係,四處求人,掏空了最後一點家底,但於事無補。
最終,她只能帶著兩個背著案底、找不到像樣工作的子女,租住在一間終年不見陽光的陰暗地下室里。
聽說,曾經最愛面子的她,如今變得瘋瘋癲癲,經常在地下室里咒罵我和這個不公的世界。
而我,在拿到那套房子後,沒有絲毫留戀,立刻掛牌出售了。
我不想再住在那個充滿了算計和謊言的地方。
房子賣了近200萬,連同我那筆安然無恙的186萬,我的手上,有了將近400萬的現金。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去了那份枯燥乏味的文職工作。
然後,我在一個安靜的街角,盤下了一間帶院子的店面,開了一家我從大學時就夢想擁有的花藝咖啡館。
我親自設計裝修,將小店布置成我喜歡的樣子。
原木的桌椅,溫暖的燈光,滿屋的鮮花和咖啡香氣。
我每天和花草、咖啡打交道,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我的小店生意越來越好,我在這個城市,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事業和根基。
我活得比任何時候都自信,都快樂,都光彩照人。
一年後的某個午後,陽光正好。
我正在吧檯里,為客人製作一杯手沖咖啡。
無意間一抬頭,我看到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男人,正站在我的咖啡館外,隔著明凈的玻璃窗,呆呆地看著我。
是顧言。
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頭髮花白,眼神渾濁,再也沒有了當年半分的意氣風發。
他滿眼悔恨地看著我,看著這個他親手推開,如今卻活得熠熠生輝的我。
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我們對視了一秒。
我的心裡,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絲毫波動。
他於我而言,已經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故人。
一個存在於我過去生命里,無關緊要的符號。
我平靜地移開視線,對他旁邊一位等待點單的客人,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燦爛的微笑。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他是過去。
而我,只看未來。
我的未來,陽光萬里,繁花似錦。























